暮秋早晨的陽光灑在林間,照耀著枝頭豐碩的果實。風吹過了云的頭,天空一片蔚藍,看不見一點白云,干凈得像嬰兒的臉。車子沿著平整的鄉村公路行進,兩側山上的紅葉夾道歡迎似地揮舞著。
“哇,好漂亮??!”
“你看那棵樹上的葉子多紅?!?/p>
“小姨,快拿手機拍照!”
周末,帶領孩子們走在曠野間,放松和拓寬視野也是在現有條件下尋找快樂的方式之一。行進間,他們按捺不住對山林美景的喜愛,激動和歡呼,你一言我一語,讓車內狹小的空間有點吵鬧。
紅葉飄舞不斷,道路兩邊一簇簇橘黃的沙棘樹也是美麗的風景線。秋風透過窗戶縫送來陣陣山間泥土的香味,似乎還帶著些牛糞的味道。進山的路口矗立著一排平房,掛著“原平川林業檢查站”的牌子,右側山體有些許現代景區石刻,遠處隱約還有遺棄的廠礦。
爬山的道路有些泥濘,我們不由得放慢了行進速度。沒走多遠,就看到一條平整硬化的山路。上山的路平坦但陡峭崎嶇,讓行駛多少有點驚險。山路兩旁鋪著大小不一的石頭,每塊都能看到鋒利的棱角。每個急轉彎,孩子們都會發出“哇哇”的驚嘆。不知轉了多少道彎,道路的坡度才慢慢變小。路旁的紅沙棘吸引住了油門,我不由得將車子??吭诼愤?。紅色的沙棘透過陽光,紅潤剔透,讓人有種張口就吃的沖動。我用力拽下一小撮,放進嘴里的瞬間,那股酸爽讓人睜不開眼。孩子們并沒有被這種食物所吸引,而是撒丫子在山路上奔跑,一聲聲“慢點跑,注意別摔倒”隨著奔跑的腳步在山間回蕩。
雖然被酸得睜不開眼睛,但稍作調整后,我還是舍不得眼前的果實。我提著箱子拿著剪刀,小心翼翼地一枝、一枝地往箱子里剪。沙棘樹渾身長滿了粗壯的棘刺,手指時不時就被刺破。沙棘喜光、耐寒、耐酷熱、耐風沙及干旱氣候,對土壤適應性強。路邊密密麻麻地分布著大小不一的沙棘樹,有的樹齡較長,枝葉生長旺盛但果實稀少。沙棘聚集在一起,透過陽光,看似繁茂可人,可是單支篩選就寥寥無幾。我用盡了全力,也沒剪下多少中意的果實。孩子們在坡上又沖了一個來回,個個氣喘吁吁,熱得滿頭大汗。環顧四周的山,寂靜中只有孩子的歡呼聲。路邊一坨坨牛糞伴隨著泥土的腥臭味讓山色顯得更自然。
半山腰的美景,已經抵擋不住我們對山頂的沖動。自然風的清香已經和上山前有了天壤之別。山的遠處不僅有山,還有更多的美景出現在眼前。離開了城市的喧囂,林木間的土壤似乎都在歡笑。山林間的羊腸小道不知竄向何處,似乎密林深處遍地都是生活的跡象?!斑柽琛睅茁?,有牛群從林中穿梭到山路上,它們并沒有被汽車的疾馳聲驚擾,依次排隊邁著沉重的步伐朝我們走來。汽車與牛群相遇時,我心里還有些害怕,它的犄角撞在車上怎么辦,它們堵住路怎么辦……一車的人提著心看著牛群,直至它們緩慢經過,才松了一口氣。驚嚇之后的歡笑聲又多了起來。
牛群漸漸走遠,一個三岔路口出現在眼前:右邊的山路看似直通山頂,上面的瞭望塔清晰可見;左邊的土路可能是防火通道,一直延伸到森林深處,幽靜的山林間只有幾聲鳥鳴;另外一條路旁立著一座大石碑,上面刻著“狐偃山”三個描紅大字。多少年來,我聽了很多它的神話故事,也被這種神秘所吸引,故事有很多版本。有稱它狐爺山的,又有叫它馬鞍山的(山的形狀如馬鞍一樣)。它是呂梁交城和太原古交的界山,古時林草豐盛,是放馬場,故有“放馬坪”之稱。
此山與春秋時期晉國的名臣狐突有關。傳說狐突被殺后,晉文公念狐突天恩地德,厚葬狐突于晉陽馬鞍山,并改馬鞍山為狐突山,百姓俗稱狐爺山。晉文公遴選鑄造匠人數百名,精鑄銅馬萬匹,以祭祀保國忠臣狐突。銅馬在祀畢之后,涌入山底,成為金馬駒。而且所有勤勞受苦的孝子賢孫的毛驢,一夜之間都變成了金馬駒。若干年后,世道變了,鉆在狐爺山底的金馬駒不再出現,馬兒、毛驢也再沒有變成金馬駒。這就是“狐爺山底金馬駒”的傳說。年復一年,百姓們都牽牲畜來狐爺山集會,只是進行牲畜交易而已。后世的統治者基于忠義及民間對狐神的信仰,對狐突屢有封賜。宋朝賜“忠惠”“護國利應侯”,使狐爺山成為山西晉中地區忠文化的象征。古交、交城、清徐、文水一帶主要把狐突當作雨神,這和山西地區干旱少雨的氣候有關。民國以前,每逢干旱年景,這些地區都會組織或官方或民間的祈雨游行活動, 終點就在狐爺山。傳說的出現是文化的沉淀和世人的認可,神鬼之事需要科學的解釋和探究,我們對山上的美景只有一種向往,對故事的發展只是一種好奇。
走了十幾分鐘后,一座牌樓出現,為腳下的這座山添了不少神秘感,一時間,探險竟超過了對美景的喜愛,但路邊黃澄澄的沙棘又擋住了行進的腳步。正在停留間隙,一位護林員扛著鋤頭經過,鋤頭上還掛著一串個頭飽滿的沙棘。我們詢問沙棘的來處,大爺指著林子深處,告訴我們具體方位,并謙讓地讓我們嘗嘗。他粗糙的手臂上沾滿了泥土,笑容里帶著莊稼人的淳樸。我們沿著大爺指的方向確實看到了很多黃色的沙棘,這一次比半山腰的紅沙棘好采剪多了,而且個頭碩大、粒粒飽滿,稍微碰下都能噴濺出汁液,我們終于享受到了采摘沙棘的樂趣。
漫山的紅葉綠樹伴隨著山風的清涼舞動,孩子們在路邊戲耍,整齊林立的松柏樹下鋪滿了松針和落葉,就像鋪著厚厚的床墊。茂密的山林和迷人的景色好像都還原不出這座山真實的面目,由于處于茂密的森林地帶,對狐爺山的開發僅限于對文化的保護,并沒有投入大量的精力、財力。就連通往山頂的路,也是近年來因消防需要才修整成水泥路的。山頂上依稀有些仿古建筑,孩子們登山的熱情瞬間被點燃。只可惜期望越高,失望就越大。山頂上并沒有巍然聳立的殿堂、寬敞平坦的廣場,只有清澈見底的溪水和幾座排列不一的院落。從掛著的匾額上能看出曾經是飯店、廟堂、戲臺等。只是年久失修,好幾處已經脫皮、坍塌了。
站在山頂,放眼望去,眼前的景象和上山所遇真是天壤之別。對面不再是郁郁蔥蔥的林木,更多的是因采礦造成的破壞和荒草。山頂上的游客增多,簡單詢問后才知對面并不屬于古交境內,應該歸屬交城縣?;臎龅耐庖孪?,是被掏空的軀體,一山之隔兩種景色,令人感慨萬千,不是我們賦予了自然的生命,而是自然給了我們存活的空間。當然,這樣的景象并不單純是采礦造成的,也和環境、氣候有關。
一部分景色要用眼睛欣賞,一部分則要用心靈領會,神色兼備才是美麗的風景。眼前的荒涼并沒有影響身后美景帶來的愉悅。山頂的左側一條鋪滿石礫的路直通向另一座山頭,山巒起伏,就像馬鞍。站在山頂仰望著天空,似風吹過了云的頭,天空依然蔚藍……
(作者單位:西山煤電鐵路公司)